第五十四章 独自凄凉还自遣

作者: 杳杳 字数:2430

  周后主末年,镇北大将军携妻儿回朝,当时帝京里一片沸腾,百姓欢呼雀跃。镇北将军乃周朝第一大将,年轻时协助周后主平定藩王篡位之乱,后来击退北方吴地强弩,携家人在吴地镇守十余年,终于班师回朝。为镇北大将军设的接风宴上,后主有意将适龄的玉漓帝姬下嫁镇北大将军的儿子,结为姻亲,玉漓帝姬也一眼相中大将军的三子。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却因战火纷起,暂时延期。只是,忠心为周朝效忠的镇北大将军临阵前向戎狄贼寇投降,给了周朝沉重的打击。后来李谌兆称帝后,封镇北大将军为襄阳候,赐封地襄阳城。

  命运真是弄人,先是镇北大将军背叛了国家,玉漓帝姬的婚约就此解除,再是画瓷做了苏家的女儿,靠着苏家的庇佑,入宫做了婕妤,遇到了尚在人世的三哥,认识了前朝宫人谨之。玉漓帝姬化名闻琉璃,入了清章王府。

  画瓷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,命运兜兜转转,辗转起合,已是绕了几个大圈,原来给了自己莫大恩情的苏家竟也是害的自己亡国亡家的凶手,救下自己的苏家三哥,是四姐曾经有着婚约的男子!而自己又给可能成为自己姐夫的苏家三公子指了一门婚事!

  缘起缘落,冥冥中,他们早已与最初的自己背道而驰,越走越远,只是终有一条叫做命运的无形的绳,将他们的生命紧紧绑在一起,可以走远,终究是要回到原地。

  清章王妃看着画瓷的小腹,脸上平静,看不出情绪。画瓷恐她伤心,想安慰,却无从讲起。

  “我没事。”清章王妃淡淡开口,“我如今身在王府,虽然皇家对王爷多有顾虑,不过王爷已经做好将兵权完全交出的决定,皇上也是不会太为难我们的,倒是你,孤身一人在宫中,也没个照应,现在有了身孕,更是沦为众人的眼中钉,倒是该注意点了。”那段尘封的往事,清章王妃不想再提起,就让它化作尘土,就此消散吧。

  苏家在京城的府邸

  苏夫人犹自惊魂未定,抚着胸口,在想着那年班师回朝时的得意情景,在金銮殿上,周仁帝兴冲冲的将女儿介绍给苏家。玉漓帝姬的生母丽妃和她也算是闺阁中的好友,玉漓帝姬贤淑之名在京里也是流传甚久,那次见到玉漓帝姬,生得国色天香的,举止也是端庄有礼,很是满意这个儿媳。如果苏家尚了玉漓帝姬,也是无上的荣光。只是,自己竟没想到,自己的丈夫竟然会叛国!丈夫的一世英明就此毁于一旦。她虽然也知道这是让人戳后背的行为,不仅为祖上抹黑,也会让子孙难以做人,只是,国已然叛了,却是没有回头了可走了。只能一条路走到黑,后来丞相李谌兆竟也叛国,周朝彻底颠覆。李氏篡得江山,苏家却是成了功臣。

  京里世家大族多,识得苏家的人自然也多,为了不让人戳脊梁骨,他们一家人只要了一个可以世袭的爵位,远远躲到了襄阳城。只是,叛国终究是叛国,纵使竭力想忘掉,终是逃脱不了。玉漓帝姬还活着,这便是对苏家最大的打击。

  果真是逃不开的宿命吗?苏夫人苦笑,刚捧了茶水喝,门被慌乱推开,一个小丫鬟过来,“夫人,清章王妃来了。”

  手指一颤,一杯茶水悉数泼到了身上。

  克制住自己的情绪,努力使自己声音无碍,"你先出去招待一下清章王妃,我马上就去。”想了想,“三少爷去哪儿了?”

  “回夫人的话,三少爷和三夫人去徐府拜访了。”

  “那就好。”苏夫人点点头讷讷道:“你赶快派个人去徐府,对三少爷说,家里来了客人,他今日可以晚点回来,或者留在徐府吃顿饭也可以。对了——”还欲再说,又想到自己的儿子或许不认得清章王妃,“就说家里来了女眷,不方便他一个男子在场吧。”

  那丫鬟也是个极伶俐的,道:“奴婢省得的。”

  苏夫人又是一叹,“服饰我换衣服吧,总不能就这般见客人。”

  “苏夫人,许久不见了。”

  还未进接客厅,一道悠闲的声音响起。苏夫人驻足,看着坐在厅中的清章王妃,几年未见,她再不是以前那个眉目间俱是皇家的倨傲、一身锐气的女子,灼如夏花,耀如春柳,那般冶容多姿鬓,却让她莫名想到祸国殃民的妲己。

  清章王妃抬头看着她,微微一笑,“苏夫人,久违了。”

  街头,繁华依旧。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负手走在街头,长身玉立,意气风发。

  身后的小厮连连喊累,“少爷,咱歇会儿再走吧。”

  少年转过身,朗眉星目,风度翩翩,脸上却有不耐,“连柱你真是懒死了。”

  连柱手扶着膝大口喘着粗气,随手一指,“少爷,那儿又间茶楼,我们去那儿喝杯茶水吧。”

  苏仲筠也是渴了,点点头,大步往茶楼走去。这间茶楼装潢不算精致,已是有些年代了,古朴清幽。苏仲筠寻了一个临窗的位置,招了小二泡上两壶上好的茶。在徐府时,新婚的妻子和岳母大人有无数的话要讲,他一个大男人,又不便在场,于是寻了个缘故带了连柱出来转转。

  往楼下街道看去,车马来往络绎不绝,果真是京城,到底富饶繁华,虽是新年,商铺店面仍然开门。

  又是大队人马经过,侍卫开道,锣鼓喧嚣,想是哪个王族吧。苏仲筠无奈笑了笑,又看去,不知哪儿刮了一阵风,将重重人簇拥着的轿帘吹开,轿子里端坐着一个仙姿玉色的年轻妇人。苏仲筠呼吸一滞,目光紧紧跟着那轿子,再难移开。

  “客官在看什么?”茶馆的小二捧了热茶过来,也探头往楼下看去,轿帘早已合上,只是那轿子经常经过这茶馆,他也是认得的,了然道:“那是清章王妃,生得可真是天香国色啊。”

  “清章王妃?”苏仲筠震愕,便是那个京城一个颇传奇的女子,可是为何,她的容颜会似曾相识。挥了挥手让那小二下去,自己提着茶壶倒茶,茶汤醇厚,倒是好茶水,功夫也到了,不过却没有自家小妹泡的茶好。

  身后似有老人咿咿呀呀的唱声,饱含沧桑,闻者不由落泪。

  小二过来赶他走,“你素日来也就够了,别大新年的在这儿坏了我们茶楼的喜气,触了霉头。”

  那老人用浑浊的方言乞求着,应该是叫小二不要赶他走吧。

  “我说你这老人家,我们茶楼让你在这儿卖唱这么长时间,你怎么也不能在这吉庆的日子扫了我们的生意吧,还不快点走。”

  苏仲筠在旁边听着,叹了口气,天子脚下,也要贫苦无依的人,朝了连柱一点下巴示意,让他拿点钱给老人。

  老人收了钱,却走了过来,朝苏仲筠“扑通——”一声跪下,连连磕头,老态龙钟的样子,眼睛浑浊,说着话也是含糊不清。只是抬头看苏仲筠的一刹那,却僵住了,嘴唇颤抖着,泪水大滴打湿单薄的衣服。

  “是你!”

  苏仲筠看着他的面容,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京城看到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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